【十四艺节·艺评】周睿智|话剧《北上》:从文字到舞台的“北上”之旅
更新时间:2025-10-23 15:34 浏览量:3
新重庆-重庆日报 周睿智
当京杭大运河的波光透过多媒体投影洒在话剧舞台的榫卯结构船上,1901年的小波罗与2014年的运河后人在时空交错中完成对话。
徐则臣耗时4年创作的茅盾文学奖作品《北上》,经导演李伯男团队打磨,以话剧形式完成了从文字到舞台的“北上”之旅。
小说《北上》的核心魅力在于以运河为轴,编织出跨越百年的民族秘史。作者徐则臣通过设计1901年意大利人小波罗的运河考察之旅与2014年运河后人的寻根之旅两条线索,将个人命运与国运兴衰、文化碰撞与文明传承熔于一炉,正如其扉页所言:“一条河活起来,一段历史就有了逆流而上的可能。”这种时间的回响与文化的根脉构成了小说不可动摇的精神内核,也是舞台剧改编的锚点。
话剧《北上》剧照。受访者供图
话剧《北上》对这一内核的坚守体现在对叙事框架的精准把握上。主创团队没有割裂小说的时空结构,而是采用古今交织的叙事策略,在舞台上开辟出“古”“今”两个演区,通过灯光切割与多媒体影像实现百年时空的自由切换。
1901年的“晚清旅行团”——翻译谢平遥、厨子邵常来、船夫老夏与小波罗的北上之旅,与当代邵秉义卖船、谢望和寻根的故事形成镜像呼应,完整保留了“河运、国运、人运”的史诗脉络。
这种结构选择既尊重了原著藕断丝连的整体感,又符合戏剧叙事的集中性要求。
在文化意象的视觉化转译上,话剧展现了舞台艺术的独特优势。
小说中抽象的运河精神通过具象化的舞台语汇得以呈现:舞美设计师刘科栋用榫卯结构搭建的可变形船只,既是北上旅程的物理载体,也象征着榫卯相扣的文化传承;多媒体投影流淌的河水与实景道具的结合,让大水汤汤的文学描写转化为沉浸式的视觉体验。小波罗临终分发遗物的关键情节被完整保留,这一焰火结构的核心节点,成为连接百年家族命运的舞台枢纽,与小说中“过去的时光仍持续在今日的时光内部滴答作响”的意蕴形成共振。
徐则臣曾在观看话剧后坦言,30万字小说浓缩为两个半小时演出的成功,在于剧组抓住了运河与人的情感链接。这种链接的维系,本质上是对文学母本精神内核的深刻理解——
无论是小说还是话剧,都在追问:当运河的运输功能式微,它所承载的文明记忆如何延续?这种追问让改编超越了简单的内容搬运,成为一次精神内核的再传递。
话剧《北上》演出场景。受访者供图
话剧《北上》的实践为长篇小说改编剧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经验。它成功地找到了守核创新的平衡点——坚守文学母本的精神内核,同时充分释放舞台艺术的独特魅力。
舞台语汇的创造性转化是重要突破口。《北上》话剧没有局限于对小说场景的简单复刻,而是运用现代舞台技术重构文学意象。这种转化不是技术堆砌,而是与内容深度融合:当小波罗说出“京杭运河的伟大在威尼斯无法想象”时,背景中流动的河水与灯光营造的暮色形成强烈共情,其感染力让观众动容。
理想的改编,应是在深刻理解原著文学特质的基础上,创造出一套与之气韵相通的、独立的戏剧美学系统,让戏剧性成为承载文学性的新容器,而非简单的替代品。
叙事结构的灵活重构同样值得借鉴。话剧没有严格遵循小说的章节顺序,而是以丢失和寻找为叙事核心,通过当代人寻找先辈遗物的线索,自然串联起百年前的故事,形成由今溯古的叙事闭环。
此次话剧《北上》借十四艺节的东风来到重庆演出,是《北上》的一次“南下”之旅,是一次运河文化的传播之旅,也是一场长篇小说改编的探索之旅。
它证明,改编不是对文学母本的背离,也不是简单的复制,而是一场精神内核的再创造——唯有坚守原著的文化立场与情感深度,同时充分尊重戏剧的艺术规律,才能实现两种艺术形式的真正对话。
当前,越来越多的茅奖作品走向舞台,除《北上》外,还有李佩甫的《生命册》、阿来《尘埃落定》等经典作品相继改编上演,这种热潮既反映了文学IP的市场价值,也凸显了改编艺术的重要性。
当文学的厚重与戏剧的灵动形成共振,不仅能让经典作品在新时代焕发新生,更能让文化传承获得更鲜活的载体。
运河汤汤,北上不止。这场从书本到舞台的旅程,最终指向的是文化传承的永恒命题,正如那条奔流千年的运河,唯有在变与不变的平衡中,才能永远鲜活。而长篇小说改编为剧目的前景和未来,也正蕴含在这种平衡之中。